裂痕
  铁路边。
  从林东那儿知道了莫莫的下落之后,已经派出了人赶去救援。
  苏玩给梁浮看了一眼之前她收到的短信,是林东威胁她,如果还要莫莫和梁浮的命的话,就让她到这里来。
  梁浮揉了揉她的头,只说了一句“不该来”。
  本来还想再说几句话,可齐谨他们很快就把梁浮叫走了,齐谨看苏玩想跟上来就说:“现在他在哪里这个事还没有对外有消息,暂时也不能跟外面接触太多,也是配合行动,你别着急。”
  苏玩没有坚持,但是她总觉得他刚才的表现有些欲言又止,跟她说的话也不多。
  她要坐他们的车回家,路过梁浮那辆的时候,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,她抬眸,梁浮意识到自己抓太紧也松了些力气:“务必回家,不要再管这件事了,剩下的我们会处理。”
  “哦。”她应下,看他没有别的话了也有些失落。
  到底怎么了……
  凌晨六点。
  队长做出了准时在李继荣日常出门的时间将他控制住的部署,而后收到了林东的审讯记录。
  “林东交待,他的身份是金媛帮忙伪造的,他是一个人入的境,在入境之后和一个男人接洽上了,后续的计划都是这个男人交待给他的。在金赟突然暗示梁浮的药物成瘾问题之后,我们先对梁浮的血液进行了抽检,没有问题,于是省厅方面对金赟那段时间接触过的人进行了调查,层层追踪发觉了当时化名为林承谦的人的问题。但是在追踪他的信息时,他也跑出了我们的视线,跟那个男人的帮助有关系。”
  齐谨问:“那个人叫什么?”
  “林东不知道,他管他叫大哥。”
  “连代号都没有吗?”
  队长把审讯报告翻转过来指给齐谨:“林东说,他跟着这个男的接触一些人,下线的,上线的,偷渡的,洗钱的,每一个人对他的称呼和名字都不一样。他记得的有这些:吴运、刘成标、敬真、康秉……”
  “等等。”梁浮打断了队长的报菜名,在意识到某个熟悉的名字之后队长敲了敲桌子:“把这几个名字都拿到系统里去查一遍。”
  齐谨转着笔:“这个人……挺有意思啊,不停地换名字,其实是隐藏自己身份的一种形式。但是这种情况也就注定了他只能做一个隐形的人,一旦想要做大,就必须要一个固定的身份。他不要,怪不得这么多年游走来游走去,翻来覆去还在和别人合作。”
  “不做大,就很难真正进入我们的视线,反而长久。就像上次新型毒品,我们都觉得金赟他们那个犯罪集团才是主脑,以为那个阴魂不散的只是个边角料。”队长说。
  梁浮想起了之前覃原告诉过他,有个叫敬真的人在边境那一带做偷渡生意,多半和这个阴魂有关系。按照这个取名规律,这个人用的名字肯定都不简单。
  “查到了。”齐谨接收到了信息。
  吴运,本市人,五年前参与走私在抓捕过程中拒捕,跳车死亡。
  刘成标,宾安人,九年前偷渡过程中落水死亡。
  ……
  “都是一些已经登记死亡的人。”队长说。
  “他肯定跟这些人活着的时候有过接触,才会借他们的名字和身份继续行事做遮掩,”齐谨双手环胸,沉默片刻之后转头看向梁浮,“你觉不觉得,哪里很熟悉?”
  梁浮回看他一眼,他手头现在不被允许有电子设备,只能对齐谨说:“你在系统里再多查一遍袁康成,这个名字,除了敬家村案,之前还有没有别的记录。”
  “那记录很老了,也不知道有没有录入……”齐谨在联网系统里做着筛查。
  要求信息联网之后早前许多年的记录都要重新录入,但毕竟人力有限,很多老案子都是这两叁年才逐渐完善的。
  袁康成……齐谨往下扒拉了叁页之后才一个于1993年去世的袁康成名字上停下了鼠标。
  “袁康成,宾安人,1964年出生,1993年在宾安因为贩毒和非法持有枪支被通缉,在抓捕过程中被击毙。”齐谨查到这条记录.
  “靠。”队长骂了一声。
  梁浮说:“罪犯都会有自己的习惯,用木材运毒,跟渡口和航运有关,这些都跟这个人之前的习惯重合。就连用死去的人的名字,也是他的习惯。”
  人有千面,也会有下意识的惯性路径。
  “所以……基本可以判断,林东口中的这位大哥,就是那个阴魂。”齐谨叹了口气。
  “老案新查确实有它的道理啊,这条线索九年前我们就没捕捉到,”队长才说完这句话,内线电话就打了进来,他接起之后看了一眼梁浮,最后挂断,沉了口气对梁浮说,“去看看李继荣,到了收网的时候了。”
  站在监控室里,梁浮看到李继荣在审讯室内已经十五分钟了,期间不管怎么问他,他都一言不发。
  即使表明,他不说话,也是可以定罪的,李继荣也仍然不开口。
  “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呢?”队长看向梁浮。
  梁浮明白队长的意思,垂眸两秒就问:“我有资格进去吗?”
  “这话什么意思?”
  “你们放心我进去吗?”
  队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,宋局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,队长憋了五秒就说:“咱能直接点吗。我跟他接触这些年我有我的判断,我表明过态度了。那你们之前怀疑他爸,也让苏玩跟他去了一趟宾安,就这段时间他的表现也可以说明,他和李继荣不存在勾结作案的可能,到底行不行。”
  齐谨瘪嘴,真是要退休了,说话就是硬气。
  紧闭的门重新打开,李继荣无力地抬眼,看到了梁浮的那一刻眼里多了一些情绪,虽然很快消散,但他坐着的姿势已经变得放松下来了。
  看到梁浮坐到他对面,李继荣愣了片刻,但也是那么多年的聪明人了,自然也就明白过来,问道:“他们查清楚了?没有你的嫌疑了?”
  “嗯,”梁浮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着他,“那说说你吧,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?”
  刚才听了几个问题,李继荣也知道过往的事已经被发现了,他脱离那些犯罪的事已经有几十年了,此时再跟他提起,他居然连抵赖的想法都没有了。
  “他们拿你跟我交换,只要我帮他们安排好出境,还有一笔钱,你的罪名就可以洗清。”
  意料之中,梁浮接着问:“那你照办了吗?”
  “办了,但是也一直在找你,想着如果能把你提前送出境,也就不用管他们了,”李继荣说到这儿笑了笑,“你也知道,这些人招惹了,就很难甩掉了。年轻的时候总觉得不择手段只是成功的必经之路,没想到成了后半辈子的枷锁,现在也该是我还债的时候了。”
  “谁,要挟你的?”
  李继荣摇头:“我不知道他具体的名字,但是,是一个知道我的往事的人。”
  “这是第一次你帮他们吗?”
  “我都不知道这些人具体是谁,怎么判断是不是第一次?但这是这么多年,我第二次帮人安排出境,上一次是九年前。九年前他们用曝光过往的事要挟我,我做了。这次他们本来也想用这个办法的,但我一开始就拒绝了,想暴露我,他们自己也逃不掉,大不了一起死,我都这个年纪了,该享受过的都享受过了,也没有大所谓了。大概是因为我这个态度,他们才想到利用你。”
  听到这儿,梁浮神色一冷,克制住了情绪:“那你把你这次的安排都交待清楚。”
  “好。”
  似乎在看到梁浮安全的那一刻,李继荣的所有抵抗都已经失效,齐谨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  真有那么爱孩子,以前还会做出那些事吗?
  他把这个问题抛出,队长瞥了他一眼:“人都是越老越感性的,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打拼,觉得家庭嘛,就是按时交钱养着就好了。等到年纪稍微大点,就会觉得家人孩子是很重要的,想要对他们好,但很多时候,是弥补不了的。”
  “亲身体会啊。”齐谨看着队长笑道。
  “是前车之鉴,警告你的。”
  李继荣把他给那个阴魂安排好的出境方案说了出来,梁浮看审讯记录已经做完,也就站起了身。
  李继荣开口:“你自己多小心一点,还有,这个消息带给你姐,让她别急,先把公司稳住就行,我的事,你也不用管……”
  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这些年我去哪儿了吗?”梁浮打断李继荣还算带着温情的嘱托,他转过身看向李继荣,“现在我告诉你。九年前你给犯罪嫌疑人安排的那场逃跑之后,我就开始卧底了,还去了境外,差点死了。”
  李继荣皱起了眉,他当然找人打听过,那个时候都跟他说只是调到别的省去协助工作了,是梁浮自己不想联系他。
  “回来就好。”李继荣长舒一口气无奈说出了这四个字。
  “你不用摆出一副还债的姿态,也不用对我展现你的赎罪。”梁浮笑了起来,只是两声之后没有了笑意,只有僵在脸上的嘴角牵扯。
  “你跟她,那个把我生下来的人,此时此刻都应该特别感谢自己一时犯错把我扔到这个世界吧,毕竟你们可以感觉到解脱了。”
  “真好,生我出来,给你们赎罪。”
  可他还要怎么面对面前的所有呢。